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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袖子與外套摩擦的聲音迴盪在兒科加護病房外的走道上。
離八點晨會開始還有一分鐘,我快步走過坐在長椅上的學姐和家屬。
快遲到了。

『明天一定要早個五分鐘出門。』
每天晨會時總是這麼告訴喘吁吁的自己,卻依舊在隔天早上八點上演與時間競賽的戲碼。
惰性,我二十三年來的敵人,現在已經變成夥伴了。
高中生涯每天搭七點的公車上學,我總是喜歡拖到七點才出門,
讓父親飛車在高雄街頭,抄捷徑好趕在公車抵達下一站前抵達,好搭上公車。
我想,我爹的高血壓我得負一大半責任。

在學習這條路上,我也是因為惰性而總在苦苦追趕的那種人。

前些日子,大一屆的學長姐投書到醫學院信箱,分享了見習醫師的學習心得。
『每天總是被排山倒海而來的不知道追著跑,晚上一邊哭著、一邊抱著書本狂K。』
雖然沒有哭,但是坐在書堆前的我,很能體會那種感覺。
大三大四的不紮實,導致現在必須重新建構起知識大藍圖。
對於剛踏入臨床世界、半生不熟甚麼都得重新適應起的自己,格外的手忙腳亂。
也格外得令人挫折。

查房時跟著老師一一訪視病人,一邊手忙腳亂的記下老師口中的醫學名詞,
為了每晚把時間賣給一個個的醫學網頁和課本知識做準備。

這一週來到了感染科團隊。
眼前的女孩趴在床上。
我凝神看了一會,女孩是趴在自己的腳上。
罹患了罕見疾病,女孩下半身的血管自出生後就不斷發炎、增生,
女孩只能趴在自己的下半身上,而無法像一般人坐著。
下半身有些地方腫脹的滲出血水,因此較一般人特別容易感染。

身邊一些同學,總會在每天的午餐時間時彼此分享今天看到的病人。
說到難過處也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為病人的病情擔憂。
『能不能少一點情緒,多一點專業,要同理而不是同情,要同感而不是易感。』
我一邊吃著便當,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
情緒既然沒有用,那麼就收好。

『嗚..醫師,為什麼..嗚..她..她又燒起來了?是我照顧的不夠好嗎?嗚..』
紅著眼眶的母親,看見老師溫柔的摸著女孩腫脹的雙腳,情緒潰堤。
我將筆收回白袍口袋裡,然後娘砲地哭了。

這是這幾週以來,我第一次靜下心來去感受病人背後的沉重,也是第一次讓情緒支配自己。
因為如此,我才驚覺一直以來,跟在老師身邊、努力記下每一種疾病的那個自己。
原來看的是病,而不是病人。

前陣子牙齒矯正讓我左下臼齒牙神經暴露在口腔之中,吸到冷氣房的冷空氣就會感到一陣酸麻。
醫師告訴我,去敏感的牙膏能夠讓我的症狀好一些。
一條牙膏用完了,但是冬天的冷空氣依舊讓我在呼吸時久久無法言語。

牙膏去敏的效果,是不是用到心上了?

今天早上那一幕忽然映入眼簾。
長椅上的學姐正與家屬解釋加護病房裡孩子的病情。
那位大娘坐在椅子上,頭埋在自己的雙手哩,肩膀上下劇烈的抖動著。
學姊表情不多,有條不紊地告訴家屬孩子的病情,和她們能做的最大努力。
然後學姐的手搭在大娘的肩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明天要早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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