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龍銀-Rose Ann
<<這裡的人家遠渡重洋,找到他們家,看了幾回就要這個,六歲的女娃。
為了大哥要娶媳婦,沒錢的媽媽,收了四百個龍銀,讓她離開家。
她在廈門過了一夜,隔天才上船,身上穿著只有過年才能穿的衣裳。
媽媽為她縫了一個像她的娃娃「有它和妳作伴,什麼都別怕」
那天晚上的月亮,被雲擋住了一半,看不見的另一半在要去的地方。>>
張宇-四百龍銀

『丁胖,Rose Ann說她被你煞到了。你對人家做了什麼事啊?』
從醫院回來,有人這麼問我。
『喔..我只是留了我在臺灣的地址和電話給她。沒有什麼啦。』
我一邊回答,一邊想要跳進井裡,洗掉我累積兩天的熱帶汙垢。
『猴!這招高招喔!』他們不放過我,拉著我繼續逼問。
『對啊,我開始害怕farewell party那天如果我們跳舞,她跟我告白該怎麼辦?』
發臭指數達最高點卻不能洗澡,我沒品的亂回答。

這裡的青少年大多是由島上唯一的高中畢業,之後能繼續升上大學的人很少。
一方面是學生得離開島上,跑到宿霧本島或是到更遠的馬尼拉念大學,
另一方面是學費高得嚇人,薪水一個月是5千至8千匹索,
但是一學期的大學學費就得花上將近2萬匹索,何況老師在島上算是高薪階級。
所以島上的大學生很少,就算上了大學也是全家很龐大的一筆支出。
大部份的高中生畢業後就到宿霧的Lapu-Lapu市工作,久了也就在那邊定居了。
大致上和臺灣早期的情形很像。
或是到相對較先進的國家去工作,我們所熟悉的瑪利亞就是這麼來的。

Rose Ann,今年18歲,十分內向。雖然話不多,卻總是帶著淺淺的微笑。
她最喜歡在每餐飯後問我說:『Joe, are you full?』

她沒有太多的菲律賓口音,所以我喜歡跟她聊天,問她有關菲律賓的一切。
知道的她就會滔滔不絕的告訴我,不知道的就會傻笑的看著我。
『Do you like Taiwan?』有一次聊天,我問她。
『Of course. I like Taiwan very much.』
她告訴我,她已經準備好明年到臺灣工作。

第三天,有些團員開始水土不服而上吐下瀉,有的人還伴隨發燒。
當地志工們看見我們因身體不舒服時,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擔心。
他們為我們熬煮帶甜味的稀飯,他們說那對快速流失水份和養份的身體很好;
他們不眠不休的陪在病人旁邊,替他們揩去臉上因為退燒而流下的汗水。

有的團員在當地志工細心照料下,又回到生龍活虎的狀態。
然而有些病人因為病情過於嚴重,終究還是得到醫院一趟。
在團員掛病號住院的期間,都是由RoseAnn陪著我一起照顧病人。
與其說是我們一起在照顧,倒不如說是我出一張嘴,她出一雙手;
由我和當地的醫療人員溝通,而由她來翻譯和付出勞力工作,
像是半夜察看點滴是否打完,或是協助病人上廁所。

我常常會被Rose Ann在半夜拍醒,問我該如何解決團員們的問題。
『Rose Ann, did you sleep?』我看著她的黑眼圈,問她。
『No, I am looking after their IV. It is fine.』她帶著微笑回答我,然後打了個呵欠。
半夜有時候被醫院裡的大黑蚊,用牠的嘴巴抽插到受不了,我會爬起來走走。
RoseAnn坐在椅子上,不是看著病人就是發呆,偶爾低聲唱著歌,我想她根本沒什麼睡。
有一次偶然看見她縮在木頭長凳上睡著了,手上卻還拿著替團員揩汗的毛巾。

和我們非親非故、原本到這是要幫忙她們從事環保工作的我們,
不但沒有辦法工作,反而還需要她們的擔心和照顧,好像我們是一家人似的。
我覺得很慚愧、很感激。

回臺灣的前一天,RoseAnn和幾位當地志工,陪著我們到宿霧島玩。
我們在市裡超屌的SM Mall逛街,一間贏臺灣賣場贏慘了的百貨公司。
坐在吃到飽的高級餐廳裡,我和RoseAnn吃著過去十幾天來沒吃過的高檔食材。
『Joe,I think you will become a good doctor in the future.
(帥哥,我相信你以後的醫德值一定會爆錶的。)』
RoseAnn透過裝著超好喝西米露的玻璃杯看著我,跟我說。
『Rose Ann,I think you must be a excellent care-giver when you come to Taiwan
(Rose Ann,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很好的瑪麗亞的!)』我一邊大嚼著牛肉,一邊回答她。

我將這間吃到飽buffet的所有食材掃過一遍以後,卻發現RoseAnn只吃了一點點。
而且那些都還是我幫她盛的食物。
『RoseAnn, aren’t you hungry?』我問她
『No, I am full. Thank you, Joe.』又是一號表情,微笑的看著我,然後說。
可是她還是把我替她盛來的食物,吃得非常乾淨。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我這位來自小康家庭的臺灣人而言,雖然這間餐廳只算得上中等,
對於長年處在貧窮生活的RoseAnn來說,可以算是一個奢侈到近乎陌生的地方。
如此的文化和財富差距,我整個中午沒停過的嘴巴,慢慢地靜了下來。

有天早上我的MP4隨機播放出張宇的四百龍銀,
聽著聽著,我想起了我與RoseAnn在醫院的點點滴滴。
儘管他們有些人因為臺灣環境較佳而很希望到臺灣工作,
但是如果可以,有誰願意為了生活而在離家萬里的異地工作呢?

『RoseAnn, this is my address in Taiwan, and this is my cell phone number.
If you get any problem, you could contact me anytime. Take care.』

所以我才會留下我的資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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